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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大林与乌克兰关系(斯大林和乌克兰的关系)

2022-07-26 11:40:40 | 人围观 | 评论:

本文摘选自《枢纽》

“民族自决”理念的基础是民族主义。民族主义源起于法国大革命,革命者主张所有认可同一部社会契约的人便构成一个“民族”(Nation),民族应当自我立法、自我建政,此即所谓“政治民族主义”。在法国革命对外扩张的冲击下,德国出现了“文化民族主义”,后者主张民族的基础并不在于一种共同政治意志的表达,而在于共同的历史与文化传统,以此将自己区别于法国人。以德国浪漫派为代表的民族主义者进行了一番非常成功的理论建构,将“日耳曼民族”这个意象打造出来,并最终推动了德国的统一。

由此,文化民族主义也成为嗣后各国民族主义的主要原型。

“民族”本质上是理论建构的结果,成功的建构将打造出一种“想象的共同体”,并因此得以形成拥有巨大动员效力的政治社会运动。这就意味着,倘若布尔什维克能够对于何谓“民族”进行一种新的理论建构,则有可能找到办法应对威尔逊主义的挑战,并进一步展开一幅更加宏大的普遍主义世界秩序的图景。

布尔什维克通过斯大林对民族理论的建构,在托洛茨基看来斯大林的民族理论实际上是出自列宁的思想。事实上,列宁与斯大林的民族理论的确颇为相似,但托洛茨基承认:“斯大林对于布尔什维克理论武库所贡献的唯一严肃的马克思主义的著作是关于民族问题的论文。”斯大林作为托洛茨基绝对意义上的政敌,其民族理论能获得这样一个评价,是相当难得的。完成了这一工作。斯大林的民族理论打通了政治上的内政与外交之分,它既是民族理论,又是普世帝国理论,其理论结构极富内在张力,对于中国的共产主义革命历程有着深刻的影响。

斯大林首先重新定义了何谓民族,提出:“民族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在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的共同体。……只有一切特征都具备时才算是一个民族。”这种定义,一方面,把民族与固定的领土相联系;另一方面,把民族与共同的经济生活相联系,其对共同经济生活的表述是:“需要有内部的经济联系来把本民族中各部分结合为一个整体。”

如此一来,所谓共同的经济生活就是工业经济,从而便可将民族界定为完全属于资本主义阶段的一种政治现象,其在前资本主义时代并不存在。因此,布尔什维克可以用共产主义对于资本主义的超越来超越民族主义。斯大林将语言和文化化为精神要素,将经济以及地域化为物质要素,认为是物质要素决定着精神要素的根本,从而决定着民族的属性。这种化约,与其民族主义属于资本主义的理论界定直接相关。

对民族与土地的本质性关联的强调,促使斯大林提出了民族自决的理念,区别于奥匈帝国的社会民主主义者鲍威尔所主张的民族文化自治。斯大林提出:“工人所关心的是使自己所有的同志完全汇合成一支统一的跨民族的大军,使他们迅速地彻底地摆脱资产阶级的精神束缚,使任何一个民族的兄弟们的精神力量都能得到充分的和自由的发展。因此,工人现在反对、将来还要反对从最巧妙的到最粗暴的各种各样的民族压迫政策,同样要反对各种各样的挑拨政策。因此,各国社会民主党主张民族自决权。”

由此还可进一步得出如下推论:是资产阶级发动了民族运动,但这个运动是为了一己的阶级利益,无产阶级反受其害;现在,无产阶级为了充分发展自己的精神力量,应该推动民族自决政策,实现民族独立。而且,此种民族运动应该由无产阶级来掌控,而不能交由资产阶级,否则无异于前门驱狼后门入虎。这样一来,将会建立一系列的无产阶级民族国家,而无产阶级民族国家代表着人类历史的前进方向,最终要超越资本主义阶段,从而也就超越因资本主义发展而形成的民族主义,最终走向普遍融合。这预示了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得以建立的理论基础。

鲍威尔的民族文化自治,将民族差异确认为一种永远不可能消解的本质性差异,使得均质化的治理遭遇否定——治理是属人的(基于民族属性)而不是属地的(基于生活空间)——与现代国家的治理逻辑背道而驰。斯大林的民族理论则是用历史性克服了空间性的民族,民族差异是一种可以消解掉的非本质性差异;在民族差异未完全消解之前,治理的基础仍是属地的而非属人的。

值得指出的是,现代政治除了其正当性叙事与古代有着巨大差异,古代的正当性叙事基本上都来自宗教,现代的正当性叙事则是意识形态。“意识形态”这个词是大革命及复辟时期的法国思想家德斯蒂·德·特拉西最初使用的,其原意就是“观念学”(idéologie),指基于一整套的观念系统,来对现实进行分析。 还有个巨大差异是治理的复杂性——治理是与意识形态无关的纯粹技术性安排,而属地治理是其基本原则之一。

欧洲与中亚:民族国家与国家民族

斯大林的民族理论是在1912年帝俄时期提出的,此时布尔什维克仍处在积极策划革命的阶段,高扬民族自决理论有助于布尔什维克鼓动一切可动员的力量支持革命。然而到了革命成功,乌克兰、白俄罗斯、高加索诸国纷纷独立,斯大林便发现民族自决这个议题并不简单。

他在1922年9月22日致列宁的一封信中提出,如果允许诸民族苏维埃共和国以独立的身份与俄罗斯联邦并立,可能会带来不可忍受的混乱与危险,所以应该令其以自治共和国的身份加入俄罗斯联邦。值得注意的是,斯大林提出此一主张,并未放弃区域自治,他只是拒绝这些共和国可以与俄罗斯并立罢了。斯大林为此提出相应草案并在9月24日获得俄共(布)中央组织局委员会的通过。

但是列宁坚决反对斯大林将民族苏维埃共和国合并于俄罗斯的意见,主张应该使它们与俄罗斯一起组建一个更大的“欧洲和亚洲苏维埃共和国联盟”。

而在一些苏维埃共和国中也有人反对斯大林的意见,时任乌克兰共产党(布)中央委员会、乌克兰人民委员会主席的拉柯夫斯基在1922年9月28日致斯大林的信中提出:“独立共和国的形式使我们有可能对所有的边疆地区乃至国外,最大限度地产生革命的影响。通过独立的阿塞拜疆、布哈拉、希瓦和其他共和国,苏维埃联邦有可能向东方最大限度地进行和平的革命渗透。通过独立的苏维埃乌克兰,苏维埃联邦有可能向加里西亚、布科维纳、比萨拉比亚进行同样的革命渗透。否则,我们将在没有任何重大必要性的情况下使自己失去这一武器,反而给予波兰和罗马尼亚资产阶级一种同我们斗争并加强其民族政策的新武器。”

通过独立共和国的形式向东方和西方渗透革命,是一种重要的斗争策略,一旦成功,布尔什维克通过俄国革命促动世界革命的远大理想便可实现。在对多种因素的考量下,俄共(布)中央委员会最终承认了乌克兰、白俄罗斯、外高加索作为独立民族国家的身份,它们与作为独立民族国家的俄罗斯联邦共同组成苏维埃联盟。

苏维埃联盟是个值得注意的事物,它并不是一个民族国家,而是一个具有普遍性旨向的帝国结构。民族国家的原则是内在均质;帝国则是内在多元,因其组成部分对一种具有普遍性的道德理想的追求与认同而内在联结。在苏维埃联盟内部,每一个加盟共和国都是内在均质化的,符合现代政治治理原则;整个联盟因对于共产主义理想的共同追求而内在联结,联盟内部的多元化因这样一种共同理想而被超越。

这样一个帝国,区别于以中心-边疆为结构原则的古典帝国:因其承认各个加盟部分的主体性,故无所谓边疆;而每个主体又是内在一致的,更无边疆可言。但它也大不同于一般的内在均质化的民族国家。苏联就是一个现代帝国,它以实现全世界的共产主义革命这一历史使命作为存在的意义与理由。

1922年12月16日俄共(布)中央委员会颁布《欧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成立宣言》,缔约国有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白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和外高加索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格鲁吉亚、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

宣言称,国际环境的敌视态度以及国内经济的凋敝现状,“所有这些情况无条件地要求各苏维埃共和国联合成一个联盟的国家,这个国家既能保证外部的安全和内部的经济繁荣,又能保证各族人民的民族发展自由。……各苏维埃共和国的各族人民都举行了自己苏维埃的代表大会,一致通过了成立‘欧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的决议,各族人民的这一意志就是一个可靠的保证,它保证这个联盟是各个平等民族的自愿联合,保证每一个共和国有自由退出联盟的权利,保证现有的或将来产生的一切苏维埃社会主义可以加入联盟。新的联盟将是反对资本主义的可靠的堡垒,是各族人民和睦共处和兄弟合作原则的辉煌现实”。旧帝俄欧洲部分少数民族问题终于以“民族国家”的形式在苏维埃联盟的框架下获得解决。

1922年之所以尚未提及中亚的民族问题,是因为当时中亚的布哈拉、花剌子模等共和国尚未完成土改,仍在实行封建经济,无法在社会主义之名下联合,故暂存而不论;如今的哈萨克斯坦地区在当时则是俄罗斯联邦内部的一个自治共和国,未被激活出民族国家这样一个问题。到了1924年,布尔什维克腾出手来决定处理中亚的民族问题时,在这里发现了新的敌手——泛伊斯兰主义和泛突厥主义。布尔什维克灵活地应用了斯大林的民族理论,在中亚通过建立“国家民族”的手段消解了这个对手。

民族国家的理念是用“自然”(传统血缘——nation)来统摄“创世”(立国——state),用“民族”来定义“国家”。如果要坚持理论的一贯性,则布尔什维克不能在中亚建立民族国家,因为依照斯大林的民族理论的定义,当地远未进入资本主义经济阶段,还没有“民族”。情势所需,布尔什维克索性反其道而行之,通过土改,“反对大土地占有制、农奴制和专制独裁的可汗和埃米尔制度,实行‘要反对的不是资本,而是中世纪的残余’的任务”。以这种方式把中亚的土著人群拔高,使其从封建阶段直接进入资本主义阶段,并向社会主义过渡,这既可以使中亚有了形成斯大林意义上的“民族”的可能性,又可以体现社会主义跨越式发展的优越性。

在此基础上,1924年,布尔什维克开始提出在中亚进行民族划界的问题。它可以通过划界而在中亚硬性地建立“民族国家”。虽然此中的所谓“民族”不过是刚刚塑造出来的,但这种塑造足以令布尔什维克绕过理论障碍,先把土地划分开来,确立state。一旦state确立了,那么新的利益结构与叙事结构必会打造出新的认同结构,从而建构出nation,通过“人”“地”联立形成稳定的现代治理结构,消解泛突厥主义的威胁,并在中亚形成分而治之之势。所以,布尔什维克在中亚是先建立国家,依照国家来定义“民族”,此所谓“国家民族”。布尔什维克中亚局在1924年发布了一个宣传提纲,强调在中亚进行民族领土划分的过程中,“要给予那些弱小民族和落后民族最大的关注”,“每个共和国和州都应该充分保障少数民族的利益”,以此来为中亚划界获取更大的正当性。划界工作迅速完成,1925—1929年,中亚陆续成立了五个民族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并加入苏联。

斯大林极力夸赞在中亚进行的民族国家划界工作。他说:“在革命以前的时代,这两个国家(土库曼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笔者注)被分裂成许多小块,建立了好多个不同的大小国家,成为‘当权者’实现剥削诡计的方便场所。现在时机到了,现在已经有可能把这些被分裂的小块重新联合成独立的国家,使乌兹别克斯坦和土尔克明斯坦的劳动群众和政权机关接近并且打成一片。……既然这些国家后来愿意加入苏维埃联盟而作为它的平等的一员,那么这只是说明布尔什维克找到了一把能满足东方人民群众强烈愿望的钥匙,说明苏维埃联盟是世界上唯一的不同的民族劳动群众的自愿联合。”

这段话清楚地显示了中亚划界的意义。一方面通过以国定族,击破“双泛”力量,“把中亚民族划分清楚,发展它们各具特色的‘民族文化’,有利于消除泛伊斯兰主义和泛突厥主义的影响”。 另一方面,通过“国家民族”实现“民族自决”的中亚可以起到示范作用,作为苏联对外输出革命的重要基地。

从而,中亚由苏联面临双泛势力威胁的软腹部一变而为扩张苏联势力范围、经略亚洲问题的前哨。以中亚为基地,对于东方问题的解决将会实现俄国全球战略的目的。

斯大林说,“共产主义的任务就是要打破东方被压迫民族数百年来的沉睡,用革命的解放精神来感染这些国家的工人和农民,唤起他们去反对帝国主义,从而使世界帝国主义失去它的‘最可靠的’后方,失去它的‘取之不尽的’后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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